第89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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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沒有時刻關註著陵恩, 但這段時間以來，只要是席徵在游戲裏, 陵恩必然會出現在他的身邊。
這麽長時間的相處, 席徵有把握，噩夢之主應該不會有機會對陵恩動手。
更何況陵恩還曾經去過現實世界，不應該會被控制才對。
席徵實在想不出緣由。
陵恩輕笑著開了口：“其實很簡單, 從最開始，他和我做出那筆交易的時候起, 我就已經讓自己的一縷魔神之力寄宿在了他的身上。”
席徵沈默了下來。
原來是那個時候。
那時候他根本不在伊帝恩大陸, 對於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, 魔神當時或許並沒有要操控陵恩意識的意思，可是那縷留下來的魔神力量卻成為了一粒火星, 早晚都會灼燒起來，且不被任何人察覺。
原來這才是噩夢之主最後的手段。
就連將力量借給陵恩, 也是提前就計劃好的事情, 祂究竟看到了多遠, 又算到了多少？
席徵沒有出聲，也沒有辦法立即做出判斷。
對陵恩出手？
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，沒錯，他可以輕易做到，反正他本來就不是什麽心軟的人，而且他在這個世界是玩家的身份, 根本不可能真正取陵恩的性命……
對面的魔神操縱陵恩的軀體向他進攻, 正這樣想著的席徵微微擡起右手，朝著他釋放出一道魔法攻擊, 然而陵恩不閃不避, 那道攻擊卻不知道為什麽, 在即將靠近陵恩的時候，突然往離譜的方向歪了過去。
轟然一陣聲響，魔法攻擊打在了遠處的地面上，炸出一道漂亮的火花。
歪了。
席徵沈下心，再次看向陵恩。
這次不會再失手了，就算要把陵恩劈成重傷，也得讓他先失去戰鬥力，然後再作打算。
然而對面的陵恩在看過遠處的那簇火花之後，卻禁不住笑了起來：“真有意思，原來你是舍不得下手，這個人對你來說很重要嗎？”
席徵：“……”
他擡頭不理解地看著對方：“你在說什麽？”
噩夢之主仿佛在玩味地看著他無力地辯駁，他接著說道：“不用這麽緊張，畢竟我現在占據著這具身體，所以說讀取這具身體的記憶也不是太困難的事情。”
他邊這麽說著，邊發出了一道輕笑，仿佛從記憶裏看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。
席徵一陣惡寒，冷然道：“不要隨便亂看別人的記憶！”
噩夢之主輕輕“嗯”了一聲，臉上仍然帶著微笑：“你在擔心什麽，因為你知道這人的重要記憶裏全都是你？”
席徵無法忍受這人頂著陵恩的臉，卻用這樣的語調說話。
並且說的還是這樣的內容。
席徵嫌惡地蹙眉說道：“踐踏別人的心意很有趣嗎？”
因為偷窺到了陵恩的記憶，所以就用這樣調侃的語氣說出來，輕蔑地打趣著席徵和陵恩之間的關系，仿佛什麽都已經看透看懂，這種行為不光讓席徵覺得惡心，也是在貶低陵恩的心意。
席徵無法無動於衷地看著噩夢之主做出這種事情。
沒想到噩夢之主在聽到陵恩的這番話之後，竟然又笑了起來，並且露出了興味十足的模樣：“原來你也這麽在意嗎，沒想到魂靈那家夥找了這麽長時間的力量繼承者，竟然是這樣情緒化的人，他如果知道，大概會很失望吧，因為你什麽也做不到。”
“你無法完成他給你的托付，更不可能殺死我，從我的手中奪取這個伊帝恩大陸。”
最後的這句話就像是低語，噩夢之主笑容漸漸淡去，繼而操縱著陵恩的軀體，再次襲向了席徵。
他的手中拿著的是那柄伊帝恩大陸最有名的聖劍，傳聞中這是把能夠斬殺一切惡魔妖物的神聖武器。
在將劍鋒遞向席徵的同時，噩夢之主也沒忘記提醒道：“對了，我忘了告訴你，我知道你的身份和來歷，也許你在這個世界本是不死之身，但很可惜這把聖劍正好能夠破解你的力量。”
噩夢之主挑起劍鋒，繼續說道：“也就是說，只要我用這把劍刺穿你的心臟，不管是這個世界的你，還是那個世界的你，都無法活下來。”
聽聞這句話，席徵神態微微變化，擡頭直視陵恩的臉。
噩夢之主繼續說道：“當然還要提醒你的是，在聖劍加持的這個區域，你們所謂‘玩家’的限制也是不存在的，你可以輕易地殺死我現在操控的這具身體的主人。”
“當然，殺死他我也就死了。”
噩夢之主的每句話都像是誘導，他特地制造出這麽多的條件，仿佛就只為了看到一件事情發生。
在席徵沈默的視線當中，噩夢之主最終做出了陳述：“也就是說，想要結束一切，要麽殺死我和陵恩，要麽死的是你，只能有一種結果。”
在噩夢之主做出總結之前，席徵已經猜到了這個展開。
但他仍然不由得擡起眼，漆黑的雙眸定定地看著噩夢之主，他眼神專註，就像是想要透過噩夢之主的操縱，直接與沈睡在那具身體深處的陵恩對話。
可惜，噩夢之主看起來不為所動：“你猜得沒錯，陵恩的靈魂現在是清醒的，他正在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，可惜無論是你殺了我，還是我殺了你，他都無法做出任何改變，只能在靈魂深處看著。”
噩夢之主似乎很享受這樣的場景，他露出了愉悅的笑容：“很有趣是嗎？”
席徵忍不住罵了出來：“見鬼的有趣。”
噩夢之主瞇著眼笑，聖劍領域展開更大，整個人身上的魔力也瞬間充盈周圍，幾乎要將席徵逼到角落，他聲音溫和慵懶地說道：“那麽游戲開始吧，這個世界在你們眼裏，本來就是個游戲世界不是嗎？”
在出聲的瞬間，他的身影已經化作白色的虛影，朝陵恩進攻而來。
席徵很清楚陵恩的實力有多強。
在身體強度上，可以說是上百個席徵也不夠和陵恩對抗，但是當然，對抗不一定只有靠身體強度。
席徵很清楚陵恩的實力，但他也有足夠的自信，和陵恩戰鬥他絕不會輸。
可是當實際交過手之後，席徵才發現，陵恩現在擁有著噩夢之主的魔神力量加持，根本就不是他想象中的對手了。
席徵用以擋住攻擊的魔法陣在倉促間瞬間破碎，他不得不耗費更多魔力，在面前迅速接上兩重法陣，才終於勉強接住這道攻擊。
對方是個相當難以應付的對手，席徵面色緊繃，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。
現在不是保留實力的時候了。
席徵渾身衣袍飛舞，魔力自這副僅有骨架的身體裏如同有形般透出，瞬間將場地填滿。
如果說剛才這塊平臺是噩夢之主的聖劍領域，現在則變成了席徵的魔法領域，兩道力量相互抗衡又相互制約，一時之間竟然誰也沒有辦法占據上風。
見到這幅場景，就連噩夢之主也不禁有些驚訝：“看來你的實力比我想象中還要強上一點。”
席徵當然沒有看起來那麽輕松，但他此刻只能讓自己看起來游刃有餘，他冷聲說道：“不要忘了，我也得到了魔神的力量。”
即使這力量在大多數的時候根本用不上。
但這力量可以改變自身的時間狀態，也就是說即使他耗費了大量的魔力，只要他調動力量，讓自己再次回到釋放之前的狀態，他的魔力依然不會枯竭。
也就是說他可以隨時以最好的狀態與對方交手。
這是剛才席徵臨時想到的戰鬥方式，毫無疑問這樣的方式讓他的戰鬥變得容易了不少。
相互都有魔神的力量作為後援，兩人的戰鬥變得更加激烈。
席徵擅長的魔法不斷往陵恩鋪去，沒等上個魔法消失，下次的進攻已經到了對方面門。然而噩夢之主的反應也絕對不慢，普通的魔法對他沒有任何效果，手中的聖劍幾乎可以斬開任何元素攻擊，在格擋住進攻的同時，他自身的攻勢也未曾斷過。
兩個人在極限之間牽扯著，高強度的戰鬥當中，僅僅只是片刻的失神，都可能會因此喪命。
席徵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戰鬥過，在整個伊帝恩大陸上，魔王姿態的他的確已經到了實力頂峰，少有能夠與他真正交手的存在。
但他沒有想到，再次戰鬥的時候，他的對手竟然會是陵恩。
這場戰鬥對席徵來說是相當久違的淋漓戰鬥，但如果對手不是陵恩，不是在這種情況之下，席徵會覺得更好。
戰鬥不知道持續了多久，因為有著永續的方式，所以席徵可以毫不保留地施展最強的魔法，然而相比之下，陵恩耗費的體力卻是無法得到補充的。
時間長了之後，這樣戰鬥的弊端自然暴露了出來。
席徵沒有放過噩夢之主瞬間的破綻，魔力凝聚於指尖的同時，那點仿佛星火般的光芒，在瞬間自陵恩胸口炸開，瞬間將陵恩彈開數米，等到那煙塵逐漸散去的時候，陵恩唇角已經滲出鮮血，臉頰也稍有擦傷。
看到這幕，席徵不自覺地自腦中晃過了一個念頭。
陵恩以前跟在他身邊，他每天都把這個人打理得很好，他雖然沒有意識，但每天都幹幹凈凈，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傷。
可是現在，他卻親手把這個人傷成了這樣。
但這樣的念頭也只能存在瞬間，因為受傷後的噩夢之主已經展開了新的攻勢。
席徵同樣沒有放松警惕，大概是因為陵恩的身體負傷的關系，他的動作變得遲緩了不少，連攻擊的威勢也終於降低下來。
就是現在。
席徵早早就在等待這個時刻，當陵恩體力消耗得差不多的時候，也就是真正分出勝負的時候！
他將自己全部的魔力值凝聚在周身，火焰便在他的周圍灼燒起來，青紫色的火焰散發著詭異的魔法能量，這些能量在瞬間凝聚起來，迅速地將陵恩整個禁錮其中！
“你輸了。”
席徵有一萬分的把握，這個魔法陣他蓄勢已久，即使是噩夢之主，想要掙脫其中也會十分困難，而在這個時間裏，他大可以……
席徵木著臉，撿起了地上剛才噩夢之主掉落的聖劍，緩緩走到了他的身邊。
噩夢之主嘗試著掙紮了一下，不過當發現掙紮不脫之後，他立刻就放棄了這樣的行為。
他不願做沒有效果的難看掙紮，於是笑了起來，仰起臉對席徵問道：“你準備殺我嗎？”
席徵：“……”
他沒有立刻回答陵恩的話，只是定定地看著他，因為剛才消耗了太多的魔力，所以即使有魂靈之主的加持，他現在也有些脫力。
他像是在微微喘息，等待著體力的回覆。
但噩夢之主卻並沒有給他喘息的時機，見他沒有回答，噩夢之主便繼續問道：“你打算殺了我嗎？”
他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著席徵，繼續問道：“殺了我，陵恩死我也會死，這是個不錯的辦法，你覺得對嗎？”
席徵在沈默中緊盯著對方。
這明明是陵恩的臉，但不論是神態還是語氣，都與陵恩沒有半點關系。
這才不是陵恩。
噩夢之主用著這張臉，繼續不斷地對席徵說著話，不知道是故意嘲弄還是試圖動搖席徵，席徵在長久的沈默之後，終於忍無可忍地出聲道：“閉嘴，你不過是認為我不會動手，所以才會這樣挑釁。”
噩夢之主總算是止住了話頭，他眨了眨眼睛，又笑起來：“是的，那麽你會動手嗎？”
他接著微笑補充道：“要知道，我身為操控夢境的魔神，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玩弄人心了。”
席徵：“……”
見席徵不說話，噩夢之主說道：“你喜歡他吧？”
像是怕弄錯了對象，噩夢之主又說：“你喜歡陵恩。”
席徵身影瞬間僵住，他神態突然變換了一下，就好像是原本身陷夢境，突然之間卻醒來了般。
噩夢之主繼續說著什麽，無外乎想動搖席徵。
席徵卻突然脫口道：“是，我喜歡他。”
在他說出這話的瞬間，噩夢之主怔住了。
那瞬間他盯著席徵的眼神，仿佛不再是那個狡猾可惡的噩夢之主，而變回了平常的陵恩。
但那也不過只是瞬間，轉眼之間他又恢覆到了剛才的狀態，仿佛剛才的瞬間變化都是席徵的幻覺。
可是席徵沒有放過這瞬間。
他看清楚了，陵恩是清醒的，他就在這裏。
如果他殺了噩夢之主，那麽陵恩也會死，從此以後再也不覆存在。
他喜歡陵恩。
直到現在，被逼迫到這種境地，他發現自己終於可以坦然地說出這句話，承認這個無可爭議的事實。
他是喜歡陵恩的，沒有任何可以懷疑的地方，他說不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，也許是從他們相互陪伴的時候，也許是後來再重逢以後，也許是在陵恩對他說出表白的話之後。
但不論從什麽時候開始，那種感情已經在他的內心深處成型了，並且以驚人的速度生根發芽，在不知不覺中成長成了他無法想象的模樣。
席徵這樣想著，神態冷靜卻又近乎瘋狂，他面對著眼前的噩夢之主，緩緩地擡起了執劍的右手。
聖劍在他的手中被高舉過頭頂，接著迅速落下。
鏗然一道聲響，聖劍的斬落引發了劇烈的動蕩。
然而它卻並沒有落在陵恩的身上，而是落在了旁邊的女神石像上。
石像被他破開裂成兩半，而陵恩依舊站在原地毫發無損。
噩夢之主看著席徵，又看看身側的石像，禁不住笑了起來。
他先是輕聲地笑著，之後笑聲逐漸變大，逐漸變得癲狂，仿佛遇到了什麽可笑至極的事情。
席徵沈著臉，厭煩著這個頂著陵恩臉的家夥，不悅地壓低聲音道：“閉嘴！”
“那可不行。”噩夢之主的笑容逐漸變成冷笑，他突然擡起眸子，用輕緩的聲音說道：“你既然不肯殺我，那只能由我來殺你了。”
在他說出這句話的瞬間，席徵心中一跳，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。
然而當他試圖避開的時候，已經遲了。
噩夢之主不知道從什麽時候，已經悄然掙脫了他的魔法束縛，在剛才說出話的同時，他劈手自席徵的手中奪過聖劍，在利落地倒轉劍鋒之後，他將劍尖毫不留情地刺向了席徵的胸口。
剎那之間，布料被利刃割裂，血肉被穿透的聲音響起。
席徵緩緩低頭，那柄聖劍已經穿透他的法袍，刺穿了他的胸膛。
“這就是你剛才不肯動手的代價。”
噩夢之主湊到席徵的耳邊，這麽輕聲說著，接著他松開聖劍，任由那柄劍仍然插在席徵的身上，然而劍鋒上所散發出的聖光，正在不斷地吸收著席徵的力量。
因為力量的流逝，席徵的身影也在這其中緩緩改變，最後徹底變回了自身游戲裏的形象。
鮮血自聖劍所造成的傷口滲出，僅僅是瞬間就染紅了大片。
席徵低著頭，說道：“你滿意了嗎？”
他的聲音很輕，因為受傷的關系，所以沒什麽力氣。
受傷的感覺真不好過，席徵在心裏想著，這讓他回想起自己剛回到現實世界，躺在醫院裏面的日子。
原來玩家的身體在聖劍影響下真的會受傷，也可能會死。
可是還好，他的傷並不是白受的。
面前的噩夢之主還在嘲笑著他，而席徵微微牽扯嘴角，竟然也同樣笑了起來，他艱難地擡起頭，看著噩夢之主說道：“該醒了吧，陵恩。”
噩夢之主聽到這句，身形霎時之間僵住。
他慢慢地回頭看向席徵，臉色不知為什麽略微蒼白，他咬著牙說道：“你在叫誰？”
席徵緩緩地將那個名字再叫了一遍：“陵恩，我在叫你。”
這話當然不是在對眼前的噩夢之主說的。
席徵在賭。
他並不是故意受傷，但是從剛才他註意到噩夢之主聽到他表白後的瞬間異樣，他就已經明白了過來。
陵恩是存在的，他就在這裏，看著一切發生，試圖參與現在的局面，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麽做而已。
那麽就由他來給陵恩掙脫的機會。
“陵恩他不是可以任由你隨意操縱的那種人。”因為傷口疼痛的關系，席徵沒有辦法完整地講出成段的話，他只能在艱難地喘了口氣之後，才繼續說道：“他不是你隨意調侃的對象，不可能任由你取笑他的記憶，他是……”
席徵試圖用什麽話來總結陵恩此人，然而話說到這裏，他卻突然嗆咳起來。
他發現自己想不出什麽好的詞語，能夠概括這個人的存在。
他對席徵來說是特別的。
席徵無奈之下，只能小聲說道：“他那個人，他是……很可怕的，希望你也能知道。”
噩夢之主聽到這裏，突然有些不解：“可怕？”
他不明白為什麽話鋒會突然之間拐到這裏。
席徵沒有理會，只是突然之間又喊了出來：“陵恩！”
在這同時，他雙手握住插在自己胸口的聖劍，將最後一點力量灌註進了聖劍當中。
噩夢之主看著他近乎自殘般的舉動，禁不住嗤笑起來：“你這個蠢貨，即使是現在破壞聖劍領域，你也已經無法改變自己的結局了，你回不去你的世界的，你只能……”
他話說到一半，卻突然之間變了臉色，恍惚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。
席徵低聲道：“感覺到了嗎？你意識的操縱能力，也在變弱。”
因為他快活不成了。
他還記得在最終決戰之前，昨天晚上他向陵恩承諾過，不管發生什麽事情，他都不能輕易地拋棄活著的意志，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準死。
他的確是這麽答應的。
但這也讓他心中明白過來，陵恩最恐懼的事情，就是他的死。
有什麽能夠讓陵恩與噩夢之主魔神的力量抗爭，讓他掙脫那人的束縛，除了恐懼以外，席徵想不到其他的辦法。
雖然這樣做大概會對不起陵恩，但這的確是最好的辦法了。
醒來吧，陵恩。
用我的死亡讓你醒過來。
席徵自嘲地笑著，這樣想到。
鮮血仍然在不斷滴落，再這樣失血下去，席徵大概真的離死不遠。
然而就在這同時，席徵聽見身側的噩夢之主發出了痛苦的吼叫聲。
“滾出去！”
“你這個不知好歹的下賤人類，憑什麽和我爭奪？”
“你以為你究竟是個什麽東西！”
“你才給我滾出去。”
“沒有人可以和魔神的力量抗爭！！”
“……”
看起來那具身體裏的兩個人，仿佛是在吵架。
席徵在困倦中這麽想。
他跪坐在地上，艱難地撐著自己的軀體沒有徹底倒下，然而因為失血的緣故，他的身體逐漸感到冰冷，眼皮也變得越來越沈重，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夠支撐多久，而身側吵架的聲音也逐漸變得模糊起來。
意識迷茫之間，席徵身子緩緩朝旁倒了下去。
但也是在這同時，他感覺有一雙手輕輕地接住了他，接著又珍視地將他抱在了懷裏。
是熟悉的氣息與懷抱。
席徵在朦朧間想著，完全失去意識之前，他緩緩揚起唇角，對抱住他的人輕輕說道：“歡迎回來，陵恩。”
“嗯。”
抱著他的人聲音裏仿佛帶著些微的哽咽：“我回來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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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麽長時間的相處, 席徵有把握，噩夢之主應該不會有機會對陵恩動手。
更何況陵恩還曾經去過現實世界，不應該會被控制才對。
席徵實在想不出緣由。
陵恩輕笑著開了口：“其實很簡單, 從最開始，他和我做出那筆交易的時候起, 我就已經讓自己的一縷魔神之力寄宿在了他的身上。”
席徵沈默了下來。
原來是那個時候。
那時候他根本不在伊帝恩大陸, 對於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, 魔神當時或許並沒有要操控陵恩意識的意思，可是那縷留下來的魔神力量卻成為了一粒火星, 早晚都會灼燒起來，且不被任何人察覺。
原來這才是噩夢之主最後的手段。
就連將力量借給陵恩, 也是提前就計劃好的事情, 祂究竟看到了多遠, 又算到了多少？
席徵沒有出聲，也沒有辦法立即做出判斷。
對陵恩出手？
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，沒錯，他可以輕易做到，反正他本來就不是什麽心軟的人，而且他在這個世界是玩家的身份, 根本不可能真正取陵恩的性命……
對面的魔神操縱陵恩的軀體向他進攻, 正這樣想著的席徵微微擡起右手，朝著他釋放出一道魔法攻擊, 然而陵恩不閃不避, 那道攻擊卻不知道為什麽, 在即將靠近陵恩的時候，突然往離譜的方向歪了過去。
轟然一陣聲響，魔法攻擊打在了遠處的地面上，炸出一道漂亮的火花。
歪了。
席徵沈下心，再次看向陵恩。
這次不會再失手了，就算要把陵恩劈成重傷，也得讓他先失去戰鬥力，然後再作打算。
然而對面的陵恩在看過遠處的那簇火花之後，卻禁不住笑了起來：“真有意思，原來你是舍不得下手，這個人對你來說很重要嗎？”
席徵：“……”
他擡頭不理解地看著對方：“你在說什麽？”
噩夢之主仿佛在玩味地看著他無力地辯駁，他接著說道：“不用這麽緊張，畢竟我現在占據著這具身體，所以說讀取這具身體的記憶也不是太困難的事情。”
他邊這麽說著，邊發出了一道輕笑，仿佛從記憶裏看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。
席徵一陣惡寒，冷然道：“不要隨便亂看別人的記憶！”
噩夢之主輕輕“嗯”了一聲，臉上仍然帶著微笑：“你在擔心什麽，因為你知道這人的重要記憶裏全都是你？”
席徵無法忍受這人頂著陵恩的臉，卻用這樣的語調說話。
並且說的還是這樣的內容。
席徵嫌惡地蹙眉說道：“踐踏別人的心意很有趣嗎？”
因為偷窺到了陵恩的記憶，所以就用這樣調侃的語氣說出來，輕蔑地打趣著席徵和陵恩之間的關系，仿佛什麽都已經看透看懂，這種行為不光讓席徵覺得惡心，也是在貶低陵恩的心意。
席徵無法無動於衷地看著噩夢之主做出這種事情。
沒想到噩夢之主在聽到陵恩的這番話之後，竟然又笑了起來，並且露出了興味十足的模樣：“原來你也這麽在意嗎，沒想到魂靈那家夥找了這麽長時間的力量繼承者，竟然是這樣情緒化的人，他如果知道，大概會很失望吧，因為你什麽也做不到。”
“你無法完成他給你的托付，更不可能殺死我，從我的手中奪取這個伊帝恩大陸。”
最後的這句話就像是低語，噩夢之主笑容漸漸淡去，繼而操縱著陵恩的軀體，再次襲向了席徵。
他的手中拿著的是那柄伊帝恩大陸最有名的聖劍，傳聞中這是把能夠斬殺一切惡魔妖物的神聖武器。
在將劍鋒遞向席徵的同時，噩夢之主也沒忘記提醒道：“對了，我忘了告訴你，我知道你的身份和來歷，也許你在這個世界本是不死之身，但很可惜這把聖劍正好能夠破解你的力量。”
噩夢之主挑起劍鋒，繼續說道：“也就是說，只要我用這把劍刺穿你的心臟，不管是這個世界的你，還是那個世界的你，都無法活下來。”
聽聞這句話，席徵神態微微變化，擡頭直視陵恩的臉。
噩夢之主繼續說道：“當然還要提醒你的是，在聖劍加持的這個區域，你們所謂‘玩家’的限制也是不存在的，你可以輕易地殺死我現在操控的這具身體的主人。”
“當然，殺死他我也就死了。”
噩夢之主的每句話都像是誘導，他特地制造出這麽多的條件，仿佛就只為了看到一件事情發生。
在席徵沈默的視線當中，噩夢之主最終做出了陳述：“也就是說，想要結束一切，要麽殺死我和陵恩，要麽死的是你，只能有一種結果。”
在噩夢之主做出總結之前，席徵已經猜到了這個展開。
但他仍然不由得擡起眼，漆黑的雙眸定定地看著噩夢之主，他眼神專註，就像是想要透過噩夢之主的操縱，直接與沈睡在那具身體深處的陵恩對話。
可惜，噩夢之主看起來不為所動：“你猜得沒錯，陵恩的靈魂現在是清醒的，他正在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，可惜無論是你殺了我，還是我殺了你，他都無法做出任何改變，只能在靈魂深處看著。”
噩夢之主似乎很享受這樣的場景，他露出了愉悅的笑容：“很有趣是嗎？”
席徵忍不住罵了出來：“見鬼的有趣。”
噩夢之主瞇著眼笑，聖劍領域展開更大，整個人身上的魔力也瞬間充盈周圍，幾乎要將席徵逼到角落，他聲音溫和慵懶地說道：“那麽游戲開始吧，這個世界在你們眼裏，本來就是個游戲世界不是嗎？”
在出聲的瞬間，他的身影已經化作白色的虛影，朝陵恩進攻而來。
席徵很清楚陵恩的實力有多強。
在身體強度上，可以說是上百個席徵也不夠和陵恩對抗，但是當然，對抗不一定只有靠身體強度。
席徵很清楚陵恩的實力，但他也有足夠的自信，和陵恩戰鬥他絕不會輸。
可是當實際交過手之後，席徵才發現，陵恩現在擁有著噩夢之主的魔神力量加持，根本就不是他想象中的對手了。
席徵用以擋住攻擊的魔法陣在倉促間瞬間破碎，他不得不耗費更多魔力，在面前迅速接上兩重法陣，才終於勉強接住這道攻擊。
對方是個相當難以應付的對手，席徵面色緊繃，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。
現在不是保留實力的時候了。
席徵渾身衣袍飛舞，魔力自這副僅有骨架的身體裏如同有形般透出，瞬間將場地填滿。
如果說剛才這塊平臺是噩夢之主的聖劍領域，現在則變成了席徵的魔法領域，兩道力量相互抗衡又相互制約，一時之間竟然誰也沒有辦法占據上風。
見到這幅場景，就連噩夢之主也不禁有些驚訝：“看來你的實力比我想象中還要強上一點。”
席徵當然沒有看起來那麽輕松，但他此刻只能讓自己看起來游刃有餘，他冷聲說道：“不要忘了，我也得到了魔神的力量。”
即使這力量在大多數的時候根本用不上。
但這力量可以改變自身的時間狀態，也就是說即使他耗費了大量的魔力，只要他調動力量，讓自己再次回到釋放之前的狀態，他的魔力依然不會枯竭。
也就是說他可以隨時以最好的狀態與對方交手。
這是剛才席徵臨時想到的戰鬥方式，毫無疑問這樣的方式讓他的戰鬥變得容易了不少。
相互都有魔神的力量作為後援，兩人的戰鬥變得更加激烈。
席徵擅長的魔法不斷往陵恩鋪去，沒等上個魔法消失，下次的進攻已經到了對方面門。然而噩夢之主的反應也絕對不慢，普通的魔法對他沒有任何效果，手中的聖劍幾乎可以斬開任何元素攻擊，在格擋住進攻的同時，他自身的攻勢也未曾斷過。
兩個人在極限之間牽扯著，高強度的戰鬥當中，僅僅只是片刻的失神，都可能會因此喪命。
席徵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戰鬥過，在整個伊帝恩大陸上，魔王姿態的他的確已經到了實力頂峰，少有能夠與他真正交手的存在。
但他沒有想到，再次戰鬥的時候，他的對手竟然會是陵恩。
這場戰鬥對席徵來說是相當久違的淋漓戰鬥，但如果對手不是陵恩，不是在這種情況之下，席徵會覺得更好。
戰鬥不知道持續了多久，因為有著永續的方式，所以席徵可以毫不保留地施展最強的魔法，然而相比之下，陵恩耗費的體力卻是無法得到補充的。
時間長了之後，這樣戰鬥的弊端自然暴露了出來。
席徵沒有放過噩夢之主瞬間的破綻，魔力凝聚於指尖的同時，那點仿佛星火般的光芒，在瞬間自陵恩胸口炸開，瞬間將陵恩彈開數米，等到那煙塵逐漸散去的時候，陵恩唇角已經滲出鮮血，臉頰也稍有擦傷。
看到這幕，席徵不自覺地自腦中晃過了一個念頭。
陵恩以前跟在他身邊，他每天都把這個人打理得很好，他雖然沒有意識，但每天都幹幹凈凈，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傷。
可是現在，他卻親手把這個人傷成了這樣。
但這樣的念頭也只能存在瞬間，因為受傷後的噩夢之主已經展開了新的攻勢。
席徵同樣沒有放松警惕，大概是因為陵恩的身體負傷的關系，他的動作變得遲緩了不少，連攻擊的威勢也終於降低下來。
就是現在。
席徵早早就在等待這個時刻，當陵恩體力消耗得差不多的時候，也就是真正分出勝負的時候！
他將自己全部的魔力值凝聚在周身，火焰便在他的周圍灼燒起來，青紫色的火焰散發著詭異的魔法能量，這些能量在瞬間凝聚起來，迅速地將陵恩整個禁錮其中！
“你輸了。”
席徵有一萬分的把握，這個魔法陣他蓄勢已久，即使是噩夢之主，想要掙脫其中也會十分困難，而在這個時間裏，他大可以……
席徵木著臉，撿起了地上剛才噩夢之主掉落的聖劍，緩緩走到了他的身邊。
噩夢之主嘗試著掙紮了一下，不過當發現掙紮不脫之後，他立刻就放棄了這樣的行為。
他不願做沒有效果的難看掙紮，於是笑了起來，仰起臉對席徵問道：“你準備殺我嗎？”
席徵：“……”
他沒有立刻回答陵恩的話，只是定定地看著他，因為剛才消耗了太多的魔力，所以即使有魂靈之主的加持，他現在也有些脫力。
他像是在微微喘息，等待著體力的回覆。
但噩夢之主卻並沒有給他喘息的時機，見他沒有回答，噩夢之主便繼續問道：“你打算殺了我嗎？”
他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著席徵，繼續問道：“殺了我，陵恩死我也會死，這是個不錯的辦法，你覺得對嗎？”
席徵在沈默中緊盯著對方。
這明明是陵恩的臉，但不論是神態還是語氣，都與陵恩沒有半點關系。
這才不是陵恩。
噩夢之主用著這張臉，繼續不斷地對席徵說著話，不知道是故意嘲弄還是試圖動搖席徵，席徵在長久的沈默之後，終於忍無可忍地出聲道：“閉嘴，你不過是認為我不會動手，所以才會這樣挑釁。”
噩夢之主總算是止住了話頭，他眨了眨眼睛，又笑起來：“是的，那麽你會動手嗎？”
他接著微笑補充道：“要知道，我身為操控夢境的魔神，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玩弄人心了。”
席徵：“……”
見席徵不說話，噩夢之主說道：“你喜歡他吧？”
像是怕弄錯了對象，噩夢之主又說：“你喜歡陵恩。”
席徵身影瞬間僵住，他神態突然變換了一下，就好像是原本身陷夢境，突然之間卻醒來了般。
噩夢之主繼續說著什麽，無外乎想動搖席徵。
席徵卻突然脫口道：“是，我喜歡他。”
在他說出這話的瞬間，噩夢之主怔住了。
那瞬間他盯著席徵的眼神，仿佛不再是那個狡猾可惡的噩夢之主，而變回了平常的陵恩。
但那也不過只是瞬間，轉眼之間他又恢覆到了剛才的狀態，仿佛剛才的瞬間變化都是席徵的幻覺。
可是席徵沒有放過這瞬間。
他看清楚了，陵恩是清醒的，他就在這裏。
如果他殺了噩夢之主，那麽陵恩也會死，從此以後再也不覆存在。
他喜歡陵恩。
直到現在，被逼迫到這種境地，他發現自己終於可以坦然地說出這句話，承認這個無可爭議的事實。
他是喜歡陵恩的，沒有任何可以懷疑的地方，他說不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，也許是從他們相互陪伴的時候，也許是後來再重逢以後，也許是在陵恩對他說出表白的話之後。
但不論從什麽時候開始，那種感情已經在他的內心深處成型了，並且以驚人的速度生根發芽，在不知不覺中成長成了他無法想象的模樣。
席徵這樣想著，神態冷靜卻又近乎瘋狂，他面對著眼前的噩夢之主，緩緩地擡起了執劍的右手。
聖劍在他的手中被高舉過頭頂，接著迅速落下。
鏗然一道聲響，聖劍的斬落引發了劇烈的動蕩。
然而它卻並沒有落在陵恩的身上，而是落在了旁邊的女神石像上。
石像被他破開裂成兩半，而陵恩依舊站在原地毫發無損。
噩夢之主看著席徵，又看看身側的石像，禁不住笑了起來。
他先是輕聲地笑著，之後笑聲逐漸變大，逐漸變得癲狂，仿佛遇到了什麽可笑至極的事情。
席徵沈著臉，厭煩著這個頂著陵恩臉的家夥，不悅地壓低聲音道：“閉嘴！”
“那可不行。”噩夢之主的笑容逐漸變成冷笑，他突然擡起眸子，用輕緩的聲音說道：“你既然不肯殺我，那只能由我來殺你了。”
在他說出這句話的瞬間，席徵心中一跳，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。
然而當他試圖避開的時候，已經遲了。
噩夢之主不知道從什麽時候，已經悄然掙脫了他的魔法束縛，在剛才說出話的同時，他劈手自席徵的手中奪過聖劍，在利落地倒轉劍鋒之後，他將劍尖毫不留情地刺向了席徵的胸口。
剎那之間，布料被利刃割裂，血肉被穿透的聲音響起。
席徵緩緩低頭，那柄聖劍已經穿透他的法袍，刺穿了他的胸膛。
“這就是你剛才不肯動手的代價。”
噩夢之主湊到席徵的耳邊，這麽輕聲說著，接著他松開聖劍，任由那柄劍仍然插在席徵的身上，然而劍鋒上所散發出的聖光，正在不斷地吸收著席徵的力量。
因為力量的流逝，席徵的身影也在這其中緩緩改變，最後徹底變回了自身游戲裏的形象。
鮮血自聖劍所造成的傷口滲出，僅僅是瞬間就染紅了大片。
席徵低著頭，說道：“你滿意了嗎？”
他的聲音很輕，因為受傷的關系，所以沒什麽力氣。
受傷的感覺真不好過，席徵在心裏想著，這讓他回想起自己剛回到現實世界，躺在醫院裏面的日子。
原來玩家的身體在聖劍影響下真的會受傷，也可能會死。
可是還好，他的傷並不是白受的。
面前的噩夢之主還在嘲笑著他，而席徵微微牽扯嘴角，竟然也同樣笑了起來，他艱難地擡起頭，看著噩夢之主說道：“該醒了吧，陵恩。”
噩夢之主聽到這句，身形霎時之間僵住。
他慢慢地回頭看向席徵，臉色不知為什麽略微蒼白，他咬著牙說道：“你在叫誰？”
席徵緩緩地將那個名字再叫了一遍：“陵恩，我在叫你。”
這話當然不是在對眼前的噩夢之主說的。
席徵在賭。
他並不是故意受傷，但是從剛才他註意到噩夢之主聽到他表白後的瞬間異樣，他就已經明白了過來。
陵恩是存在的，他就在這裏，看著一切發生，試圖參與現在的局面，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麽做而已。
那麽就由他來給陵恩掙脫的機會。
“陵恩他不是可以任由你隨意操縱的那種人。”因為傷口疼痛的關系，席徵沒有辦法完整地講出成段的話，他只能在艱難地喘了口氣之後，才繼續說道：“他不是你隨意調侃的對象，不可能任由你取笑他的記憶，他是……”
席徵試圖用什麽話來總結陵恩此人，然而話說到這裏，他卻突然嗆咳起來。
他發現自己想不出什麽好的詞語，能夠概括這個人的存在。
他對席徵來說是特別的。
席徵無奈之下，只能小聲說道：“他那個人，他是……很可怕的，希望你也能知道。”
噩夢之主聽到這裏，突然有些不解：“可怕？”
他不明白為什麽話鋒會突然之間拐到這裏。
席徵沒有理會，只是突然之間又喊了出來：“陵恩！”
在這同時，他雙手握住插在自己胸口的聖劍，將最後一點力量灌註進了聖劍當中。
噩夢之主看著他近乎自殘般的舉動，禁不住嗤笑起來：“你這個蠢貨，即使是現在破壞聖劍領域，你也已經無法改變自己的結局了，你回不去你的世界的，你只能……”
他話說到一半，卻突然之間變了臉色，恍惚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。
席徵低聲道：“感覺到了嗎？你意識的操縱能力，也在變弱。”
因為他快活不成了。
他還記得在最終決戰之前，昨天晚上他向陵恩承諾過，不管發生什麽事情，他都不能輕易地拋棄活著的意志，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準死。
他的確是這麽答應的。
但這也讓他心中明白過來，陵恩最恐懼的事情，就是他的死。
有什麽能夠讓陵恩與噩夢之主魔神的力量抗爭，讓他掙脫那人的束縛，除了恐懼以外，席徵想不到其他的辦法。
雖然這樣做大概會對不起陵恩，但這的確是最好的辦法了。
醒來吧，陵恩。
用我的死亡讓你醒過來。
席徵自嘲地笑著，這樣想到。
鮮血仍然在不斷滴落，再這樣失血下去，席徵大概真的離死不遠。
然而就在這同時，席徵聽見身側的噩夢之主發出了痛苦的吼叫聲。
“滾出去！”
“你這個不知好歹的下賤人類，憑什麽和我爭奪？”
“你以為你究竟是個什麽東西！”
“你才給我滾出去。”
“沒有人可以和魔神的力量抗爭！！”
“……”
看起來那具身體裏的兩個人，仿佛是在吵架。
席徵在困倦中這麽想。
他跪坐在地上，艱難地撐著自己的軀體沒有徹底倒下，然而因為失血的緣故，他的身體逐漸感到冰冷，眼皮也變得越來越沈重，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夠支撐多久，而身側吵架的聲音也逐漸變得模糊起來。
意識迷茫之間，席徵身子緩緩朝旁倒了下去。
但也是在這同時，他感覺有一雙手輕輕地接住了他，接著又珍視地將他抱在了懷裏。
是熟悉的氣息與懷抱。
席徵在朦朧間想著，完全失去意識之前，他緩緩揚起唇角，對抱住他的人輕輕說道：“歡迎回來，陵恩。”
“嗯。”
抱著他的人聲音裏仿佛帶著些微的哽咽：“我回來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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